老婆，你想點呀？──約伯記2:9

此文章乃 “Job’s Wife” (C. L. Seow)1 的讀後感。

當約伯從腳掌到頭頂都生了毒瘡，他拿瓦片刮身體時，他的妻子對他說：「你仍然持守你的純正 (integrity) 嗎？你背棄 (Curse) 上帝，死了吧！」(和修本) 嘩！好大件事呀！夠薑去咒神？究竟約伯的老婆是在怎樣的語氣下說出這說話呢？又或者，約伯老婆是否真的記約伯變節？

英文版本的聖經如 NIV、NASB、NRSV、KJV等都一致地將 barak 譯成 curse；而中文聖經也譯成「背棄」、「棄掉」、「放棄」等。Barak 原本是譯作 bless 的。舊約中此字出現超過2000次，大部份都譯作 bless，例外的包括王上21:10及13、詩10:3、約1:11、2:5、2:9 (又係約伯記！)。在約伯記中，將 barak 譯成 curse 是因為翻譯者認為約伯老婆講反話！(咦，唔通真係女人天性？！)

為什麼會這樣翻譯？又或是為什麼這樣的翻譯會流行？要問問教父了！話說「四大天王」──Ambrose、Augustine、Jerome、Gregory the Great 都認為約伯老婆唔係好嘢！對她的看法是非常負面的。Augustine就稱約伯老婆為「魔鬼的助手」。其他就形容就好似魔鬼化身，就係被魔鬼利用，就像夏娃 (好似好憎恨女人)。於是，這就埋下了約伯的老婆就是敵擋神的看法了。

約伯記只記錄了一句關於約伯老婆。有關她的背景、言論等基本上是沒有再多的參考。在《七十士譯本》2中，約伯老婆有多少少「戲份」。在這譯本中，她提醒約伯在苦難中，同神溝通一下(say some word)。而在偽經《約伯福音》(Testament of Job) 就形容她是個事無大小都支持老公的婦人。《約伯福音》在猶太教及伊斯蘭教都很重要。在伊斯蘭教的演繹，約伯老婆被認為是 Rahma，是一個透過人類去表現神聖憐憫的角色；處於同一個 level 的，還包括耶穌同穆罕默德！而事實上，約伯老婆被視為約伯在地的神聖幫助。咦，同約伯記記載的完全係兩回事…

再次看看聖經。肯定有些信徒會認為聖經說什麼就是什麼，所以，這些人會認為約伯的老婆豪無疑問是個懷女人，根本不需討論。討論，是因為渴望更了解。好了，就討論一下「祝福」吧。問題仍然是「祝福」是否叫約伯背棄。即 barak 是照字面解釋還是當反話去理解。之前說過1:11 (神和撒但的對話) 中的 barak 已出現過一次類似 (反諷) 的表達。但約伯於1:21的反應卻如字面上的意思而行。其實早於1:5已出現這個表達。到約伯聽到老婆的說話時，他的反應很大，駡她是「愚頑的婦人」。如果從約伯的回應看，得出的結果應該就是他老婆犯了顛覆罪！但如果不從這進路看，再從 barak 去看，得出的結果也許可能不一樣。如果不同的話，約伯是明白還是不明白老婆的意思？試想想，如果她真的是叫他讚美神，求神挪去他的痛苦而求死，其實是一個非常體諒的做法。不是嗎？嘗試方法演技吧，代入了約伯老婆的角色後，看見一個心愛的人受如此的禍，的確可以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表達。這就是有趣的地方。

注意之後敍事者對約伯的描寫， 「約伯並沒有以口犯罪。」(2:10) 把口無罪究竟是「只是」把口無罪還是約伯真的沒有罪？如果把「口」與「心」一起看的話，是對應1:5中約伯的兒子心中「祝福」(即背棄) 神呢？約伯心中有罪？這個又會否對應著「純正」(或整全，2:3及9)？看後一點的敍事，當約伯的痛苦不斷增加時，他卻如老婆的說法般去求死！是諷刺嗎？總之，暫時仍有很大討論的空間。

從此來看，barak 的用法是修辭技巧，是敍事手法，是語言藝 (偽？) 術。這字的正、反意思都拿來玩。想想下，真的似兩夫妻平常的對話！「唔駛買貴嘢 (鑽石啦、手袋…) 畀我啦。」即係想你買囉！口個句同心個句經常都是南轅北轍。其實除了 barak 之外，整個故事都有不同的技巧、舖排，其實是高階的寫作。

原來看中文聖經是看不出原來的意思，英文聖經也如是；即使看完原文都未必了解。真有趣！原來真係唔知約伯老婆想點。不過，從約伯老婆的角色主要帶出的，並不是一口咬定她是一個好人還是衰人，而是在文學上及神學上──對於神的爭論及回能。

習以為常的，未必是必然。約伯老婆這個角色對於我們怎樣理解她是沒有多大影響。只是她的出現對我們如何理解約伯的回應及對約伯記的寫作手法有多一點研究。可是，沒有想像空間，就沒有動力、沒有興趣去了解更多，更不易挖掘下去，去認識多一點。更重要的是，沒有了解自己的不足，以為學過的就是唯一的詮釋的話，就是不懂謙虛……囉！

註：
1. Seow, C. L.  “Job’s Wife,” Engaging the Bible in a Gendered World, ed. L. Day & C. Pressler, 141-150. Kentucky: Westminster John Know Press, 2006.

2. 《七十士譯本》的英文版：http://ecmarsh.com/lxx/Job/index.htm